双筒望远镜将数千米外的景象送至眼前，算法尽力还原了夜视仪捕捉到的微光，铺开一副有些失真的广角图景。数只肌肉扭曲，背负着大型火炮的战车兽徘徊在灌木间，为便于指挥官下达攻击指令，各类传感器将风速，湿度，相对高度等数据转化成列表排列在视窗右侧。但今天我并不需要它们。
“玛雅，奥莉娅，来，我们回去了。”我放下望远镜招呼着。金发的小家伙带着一身泥浆从树丛中挤了出来，收起了高高的炮队镜（不用这个她甚至看不到灌木丛外面），扑过来抱着我的手臂蹭了蹭，微笑着抚摸她柔软的金发应该在的位置，我抬起头看向静立在一旁的白发萝莉。玛雅平时活泼的小脸上泛着微微的阴霾。
“没有发现么？”
“是的，还没有。”玛雅摇了摇头，表情上带着隐约的困惑。“那些战车兽明显是大型种。我刚刚搜寻了好久，周围的灌木没有被扰动的迹象，附近也没有大规模通行的痕迹。就像……就像它们只是因为迷路出现在这里。但指挥官，战车兽怎么可能迷路呢？”
“现在我们也无法找出答案吧……总之，先回去，在这里留下‘眼睛’就好。”我卸下背后的背包，放出两架双桨共轴飞行器，大小不过鞋盒般的飞行器隐入树丛之中，吸附在树干上开启了伪装迷彩。锂电池可以供给约一个月的电量，丛林专用监视器附带的高保真麦克风可以捕捉任何细微的声响，作为辅助也配备了一个性能尚可的摄像头（为了节电平时并不开启，只有波形变化异常时开启或者受命令主动开启，毕竟丛林中障碍物如此之多，摄像头作用有限），在指挥部周围共有数十部这样的监视器，织合成一张几无破绽的蛛网，传递每一丝纤细的弹动。
指挥部一如既往地屹立在平地中央，模块化的简易总部位于建筑群正中心，带有高精度雷达和大功率多源通讯系统。左侧是舞装维护站，右侧是源铁矿井和仓库，后方接近山的位置则是战地生产工厂和宿舍。奥莉娅一下车就兴冲冲地冲向了服务点——据她本人说“辛苦劳累完后喝下的第一口冰镇草莓源奶是人间极乐”。玛雅则紧紧地跟着我走到了指挥室内。
完成例行侦查任务已是近乎半夜一点，指挥室里只剩两个人：紫发的少女四仰八叉地睡在进门左手的长沙发上，左手垫在头下面，右手沿着沙发外沿垂下晃荡着，薄衫一直翻卷到腹部下沿露出微微带点嫩肉的小腹，少女的嘴角流下一条晶莹的水线，将原本清秀的面容生生整成了一幕活喜剧。银发的少女则端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遥望着窗外，不时摇动一下星河般的及腰长发。
“啊，指挥官，你们回来了么？”觉察到有人走进指挥室，银发的少女急急起身，我则哭笑不得地看着浑然不觉的紫发少女。“瓦什蒂她怎么又睡在这里了…那我今天晚上睡哪……”
“布雷德利小姐说她要在这里等你回来，但我有事离开了一下后她就睡着了……”
“明明是觉得这张沙发比较软吧……她就不担心我做出什么事么？”
“她说‘指挥官不会这样的啦，而且如果是指挥官的话也没有关系……’之类的……”
“真像提尔……我今晚打地铺好了，伊诺，过来一下。“我拍了拍手走到室内的大型指挥沙盘边，招呼着自己的副官。伊诺明白现在还不是调笑的时候，放轻脚步走到我背后。
尺寸为300CM*175CM，比例尺为5000:1的全息投影沙盘上精准地绘画出周围的地形。我双手扶着沙盘边缘思索着。今天看到的大型战车兽按类别划分属于明显的自行火炮类。只有大集团作战的时候才会出现。但多次侦查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不知道来处，不知道去处，天降般地出现在了这里。我抬头看向伊诺。她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也没有发现任何细节线索。
整个中非战区的战车兽潮一直表现出近乎无规律的随意分布。但大体战车兽们还是按照标准化的十数只至数十只为一个兽群的战斗方式行动，偶尔数个兽群会集合起来对附近的人类城市发动攻击，这都属于可以处理的范围。中非地区缺乏资源分布，整个战区的指挥部数量大约在一百六十座不到。兽群的分布也相当零散，大量的指挥部布置在大西洋沿岸以保护原南非，刚果，科特迪瓦等地的金属矿区。非洲与中东共同体（TheCommunityofMiddleEastandAfrica，TCMEA）一直将此地当做立国之本，毕竟沿着太平洋与印度洋沿岸，自撒哈拉沙漠起环绕非洲和中东的U字状领土没有任何战略纵深可言，缺乏钢舞姬技术，主要依靠出口资源换取审判之眼（EyeofJudgment）和欧洲联盟的外派指挥官来防御，想必他们领导者的心中也是相当憋屈吧。
一般说来，兽潮的进攻路线是自东非高原处的草原起，绕过密集的热带雨林分为两股，一股向西进发，从北边绕过刚果盆地的雨林地区，横穿阿赞德高原（似乎因为保留了一定的**，战车兽的行动甚少深入极端气候带），进攻西非等地。主力则沿东非大裂谷向南进攻南非矿区。一般兽潮的出现是在每年的五月左右，在大约一百天时间里，超过六位数，横跨整个大陆的兽潮将成为中非——南非战区的一千七百余名指挥官的凶狠对手。幸运的是，深海舰队并不在同一时间行动。
现在的时间是大约10月，非洲南半球部分的雨季。东非高原由于地势原因并不会形成雨林气候，但在赤道附近的纬度，湿润的土壤会把所有人拖入泥地的胶着战，不利于战车兽展开它们的数量优势。
我皱紧眉头看向仍然散发着盈盈光辉的沙盘，在自己的镇守范围内出现大军压境的迹象，对任何一人来说都不是什么讨喜的事情。在一个不该出现战车兽的时间出现了大量战车兽活动的迹象，这实在是违反常理。
等等？
在“不该出现大量战车兽的时节”？
“战车兽的定期进攻，是出于他们的野兽习性，受某些迁徙因子的影响所致”
“在战斗中，它们表现出了明显的，成熟的个体战术和小型团队合作现象，但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们具有任何战略层面的指挥系统，由此推测，尽管战车兽设计时被赋予了进化的能力，但这种能力仍然有其上限”
这些话语出自每个指挥学院的标准教材，是每个钢舞姬指挥官都极为熟悉的要点。
但是——
一道灰白的闪电裂开，妄想的恶魔从中爬出——
“如果战车兽中产生了真正的智慧个体——”
——那么它们当然会无视动物习性。
我陷入巨大的惊骇中，战车兽中产生了具有智慧的个体，这种想法实在太过恐怖。即使在现在，人类武装的力量仍然弱于战车兽数倍。须知战前各大强国几乎是围绕着战车兽来打造自己的陆地武装的，可以说，如果战车兽在统一指挥下展开有序的同步进攻，人类根本无法将战势扭转至今天的僵持局面。更不要说海上还有神秘的深海舰队。
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支兽军的偶然行动，然而那种糟糕的预想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战车兽中真的出现了智慧个体，查明其数量，产生机制和产生几率，战车兽群体是否因此产生行动方针的变化，诸如此类的一系列事件都有必须执行的必要，包括——对高威胁个体进行歼灭，和在可能情况下对其进行捕获。
已经进行的三十余次隐秘侦察都没能探索出足够的成果，无论是直接完成计划目标还是寻求准确情报，我都需要更加强有力的手段。
“有什么计划吗？长官？”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伊诺察觉了我的不安，主动出声询问。
“天亮后，早晨七点组织队伍。伊诺。”
我转过身。
“我们需要一次强袭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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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地大约九十七公里的高度上，可以看到如月牙般优雅的地平线，脚下这颗蓝白色的星球一如既往地静静旋转着。仿佛其上流过的无数鲜血根本不曾存在过。
金黄色的恒星将星球的东侧点亮成晶莹剔透的蓝水晶，伸出纤细的五指将过于刺眼的阳光挡住。
思考仍然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空间”“时间”“引力”“光线”甚至包括“概念“都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
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个体恍恍惚惚地判断着。
犹如一道闪电般，躯体的一个神经器官爆发出小小的警告信号。这让个体对存在的认知稍微清晰。它出自本能地感觉到，下方那个被称作“地球”的星体上出现了某些异物。
随着一套复杂的流程，躯体的活动逐渐活跃起来，思维开始变得清楚而具有条理，人格化的思考模式也逐渐建立。它——或是她，舒展着身体，凝视着脚下。
“应该做点什么——”这是她最后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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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今天要出击？明明不是战备时期的说……“
”听说是发现了大型种的迹象，要进行强袭侦察呢……“
”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大型种？好害怕……“
”怕什么啦，说不定这可是和指挥官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你们看指挥官成天和那个伊诺眉来眼去的，再不努力一下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接到通知的钢舞姬们三三两两地在基地前的空地上聚团，我则看着场面有点微微的无奈。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士兵也好，这些钢舞姬们终究还是年轻的少女，大部分的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几年的军事训练并不能改变她们粉红色的天性。这点上倒是和以前的舰娘们有些相似。
‘列队!”
听见了我的声音，少女们迅速结束交谈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无论如何，她们此刻仍然是士兵。
“克维拉娜.斯沃博达，赛琳娜.伊翁，奥莉娅.契科娃，索尼娅.劳，米拉.凯特尔，凯丝.温克勒，叶芙根尼娅.库兹内索瓦，贝茜.哈米尔，伊诺.赞佩里尼，出列。“
九名少女整齐地上前一步。没有被选中的人群里发出几声微微的叹息。
”随我出发，我们将在路途上作战术汇报。“
如果我说，这就是一场传奇的开始，谁又会相信呢？命运如同波澜壮阔的大海，个人的小世界如同玩具盒子般在两个浪头间逐次展开。与整个时代所受的重压相比，任何的荒诞情节都难以被称作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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